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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沈羲倒是顿了顿。

不怪乎苏默这么问,虽然说起来韩凝事发至今不过半年工夫,可是自韩家倒台之后又发生了多少事。

自穆氏出京,她几乎是把韩家一众人忘到了脑后。

只记得当初李睿下旨斩杀了他们府上成年男子,又将女眷们发卖为奴或者去了乐坊。

韩家出事的时候韩凝身在外地,后来自然是被押送了回来,但回来后也没能逃脱打入牢狱的命运。

按惯例,犯事之家如韩家这般,女眷将连同年幼男丁会在大理寺牢狱呆上一定时间。

最初两日,或许会有她们的亲友出赎金将之接出去,即便是以为奴的名义接走,事实上除去落个贱籍,还是不必担心吃穿度日。

这种结局自然是最好的。

但是韩家是败在当时的皇帝与燕王父子手下,便是如安氏这般娘家也还惦记着她的人家有心想护,却也胳膊拧不过大腿,又哪里够胆跟他们作对因此竟是无一人前来赎人。

而头两日无人来接,那么接下来就会开放给对这些犯官家眷感兴趣的城中富贵之家,他们可以携资前来挑选,挑中的买回去为奴或者作妾。

到最后仍是无人问津的,或者是上头有直接示下的,便就直接送入教坊司。

所谓送入教坊司,便是降为乐籍的官妓。

后来沈羲忙于追查毕尚云的事,竟是未曾关注这层。

“韩凝怎么样了”她问道。

苏默抿了抿唇,说道:“韩家倒台后,韩凝在翠湖里跟史棣的事不知道怎么也在那时候悄悄传开了,牢狱里呆着的时候别说有人来赎,就连买她回去为奴作妾的都没有。

“后来就入了教坊司,她凭着自身技艺,倒是也闯出了一番名堂,现如今是教坊司下澹雅堂的头牌。”

教坊司下的澹雅堂,当然就是专供王公贵族们特享的官家妓院。

以韩凝的姿色才艺,要成为妓坊头牌可谓轻而易举。更别说她还顶着昔日大周第一贵女的称号。

但是想想她到底还是沦落成了娼妓,这落差还真是有些大。

“那她成了头牌又如何”她问。

这头牌再红都好,终归于他们不相干了,即便是苏默知道,也应该早就已经知道,巴巴地提及她,定然有原因。

苏默沉了口气,便就解释道:“据妓坊里的老鸨说,这韩凝竟才去半个月就把原先几个头牌挤下来了。

“近日,五军都督府下两名千户慕名而去,却又因为她而起了争执,在妓坊里大打出手,此事传到了衙门里,负责中军都督府的定国公将他们二人给停了职。

“偏生这二人的夫人都来头不小,听说他们是为着妓坊里的韩凝丢了官职,昨日两位夫人便带着人去往澹雅堂将韩凝给打了。

“巧的是这韩凝又还颇得护国公次子诸萱的青睐,诸萱从前就十分爱慕韩凝,但韩家却还瞧不上诸家。

“如今诸萱得了机会,时常过去听她弹琴奏乐,据说还起过把她赎回府里的心思,只不过家里不准,也就只好在外多加关照。

“这里听说她被打,也没有管三七二十一,当下就着人去把这两位解职军官的家里也给闹了。

“这件事五军衙门已经收到状子,但他们不敢直接告诉太子殿下,来靖南王府求助,属下推托不过,只好答应他们先跟殿下说说。”

沈羲听完这段也是愣了,这韩凝入了娼馆竟然还这么会来事儿,这朝廷才安稳多久,她这里倒是又极尽办法来挑拨大殷将领与勋贵关系了。

当真以为凭她自个儿还能折腾出什么浪花来

“教坊司又是干什么吃的”她把茶盅放回几上。“这么不服管教,他们就听之任之”

苏默忙说道:“因着护国公地位殊然,教坊司的人也不敢惹。

“据说规矩还是有的,但也挡不住韩凝手段厉害,教坊司过去的人竟也在她面前无甚脾气可言,更从她言语里挑不出什么错处。”

韩凝昔日到底是韩家深闺里养大的小姐,学识渊博,又擅揣人颜色,若是连个小小的教坊司都应付不了,也确实愧对当初对燕王府以及沈羲作下的那些卑鄙手段。

沈羲睨着她:“那你过来是让我处置韩凝,还是为着帮忙解决护国公次子与两名将军的纠纷”

“是诸萱与将军的纠纷。”

苏默道:“韩凝不在话下,也根本无须惊动殿下。

“只是诸萱与千户们这笔恩怨,衙门里若是照章办事,极可能得罪护国公府。若是要通融,又恐太子殿下回头怪罪。

“所以定国公便就寻到了王府,想请殿下帮着拿个主意。”

如今五军总帅为萧淮,掌管中军都督府的是靳宵的父亲定国公。

第537章 稀罕的剑

而几位国公爷都是皇帝的亲信,这事儿要是大事化小,甚至是小事化无都没关系。

可关键是他们顶上还有个萧淮,以萧淮对韩凝的态度,这要是传到他耳里,回头他们不全都落个不是才怪

可若是直接上报给他吧,护国公必定挨训,这样一来定国公铁定又落了不是。

定国公想来想去只能寻旁边人想办法,然而贺兰不在京师,霍究最近又掉进了蜜罐里,轻易见不着人,想着还是找沈羲合适,这便就求了苏默当说客。

沈羲听完简直无语。

一个个地跟得皇帝久了,都成了老狐狸呢。

她说道:“当报则报,当罚则罚,有什么好计量的究竟是他们两府的和气要紧,还是军中规矩要紧

“传我的令,自今日起,韩凝不得接待任何官吏,上至王公,下至衙役,若再有前去教坊司捧韩凝场的,教坊司从上至下一律获罪

“再让人去传句话给她,既是入了娼门,就好生地干她的营生,再兴风作浪,萧家天下,多的是喜欢斩草除根的人”

她虽然不确定韩凝是真想兴风作浪,还是出于她自身利益而挑拨起的纷争,但她再也不想因为区区一个她而影响到大殷秩序。

要取她的命何其容易

但她用不着拿性命相胁,也能让她老实下来。

“至于诸萱闹出来的这件事,”说到这里她停了停,“既然定国公前来问我的意见,那我觉得从长远考虑,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禀明太子殿下。

“而且我相信皇上和殿下都不会希望在朝勋贵们会因私而忘公。”

靳家为首的这批勋贵将领都是多年来对萧家忠心耿耿的,他们绝不会想跟朝廷玩什么心眼。

但是越是太平天下越是应该谨慎,因为稍一失防,就容易留下漏洞助长歪风。

“属下知道了。”苏默颌首。

沈羲这里想了想,又问道:“韩敏呢”

苏默微顿,说道:“听说也入了教坊司,但没去娼馆,只在坊里演习。初初在大理寺时曾经试图寻短见来着,但被人及时发现,命便救了下来。”

沈羲点点头,没再接着问了。

想来韩家女眷下场大抵如此,韩卿卿也是多亏了有个那般聪慧果敢的母亲,这才避免这一生的悲惨命运。

翌日萧淮去了趟五军营,回来后果然脸色就臭得很。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沈羲正窝在美人榻上昏昏欲睡,见他这般便就打起精神笑问。

他冷哼道:“诸家那小子不是喜欢韩凝吗我让他选择,要么净身出户斩断跟护国公储一切关系跟韩凝在一起,要么从此以后不许踏足青楼妓坊”

“他选了什么”她有点好奇。

“当然是收心了。

“韩凝在史棣身上丢了身子,后来又这么会来事儿,便是真得了她,日后他还有本事降得住她

“昨儿被他爹好一顿骂,也清醒了,他是猪脑子才会选择要她。”

他边说边伸开双臂等着她过来宽衣。

沈羲仍挨在枕上笑着:“别,我身子乏,懒得动。”

“这么懒怎么行”他走过去拉她,“起来活动活动,这都入秋了,天天躺着,仔细身上长膘。”

虽然他是希望她能胖一点儿,但也不能不活动。

沈羲拗不过他,只好坐起来,说道:“那你先更衣,然后咱们去端宁宫走走,你传教坊司里遣个擅弹琵琶的过来吧。”

苏默说韩敏一手琵琶弹得极好,并有被栽培成为乐娘的势头。

端宁宫在西路,这边有个小花园,十分幽静,沈羲他们过去时亭子里已经摆好了茶点。

来的女子身形纤瘦,比起从前韩府里丰润又娇蛮的三小姐清减多了。

随着指动,音律声响起来。

韩敏穿着乐坊女子的彩衣,左额上有道明显的铜钱大的疤。

沈羲凝眉,扭头看着戚九:“她那疤怎么回事”

戚九看了眼低头吃燕窝的萧淮,小声与她道:“据说在大理寺狱中被人欺负了,疤痕就是挣扎的时候要寻死落下来的。

“不过也因为这道疤,后来倒是因祸得福地没曾去娼馆了。”

沈羲抬头看去,那额上的疤竟依然狰狞。

她知道牢狱里衙役们对待这些犯官家眷都有种奇怪的心理,越是名气大的官眷他们就越是喜欢欺凌占有。

尤其韩家这种根本没有人敢来沾灰救赎的人家,拖出来欺辱是常有的事,在他们看来,拖去妓院也是要破身的,况且她们贱籍,就是丢了身子也不要紧。

韩敏容貌不俗,遭遇这种事不奇怪。

只是她竟有这种宁死不屈的劲头,却令沈羲有些意外。

韩凝必然也经历过这些事,但她能够自大理寺无伤无痛地出来,还能当头牌,必然是屈从了的。

也说不上那种情况下,究竟怎么选择会更好,但是毫无疑问,在端正二字上,韩敏再不济,也强过了韩凝。

她实无心听曲,不过是为着看看韩敏。

吃了半盏茶,却是又因为苏默的话而想起乾清宫那边的事来。

扭头看了看萧淮,萧淮跷着二郎腿在看她才绣给他的荷包,他对荷包的兴趣明显大过了听曲,对于前来奏曲的人竟然是韩敏,也没有展露出一丝一毫的意外。

她觉得她现在就是叫头猪过来拨弦,他也不会当回事。

夜里他在书房看书,她也跟着走了进去,一面拿起他搁在炕桌上的长剑装作把玩,一面就没话找话:“五郎的剑可真稀罕啊。”

他睃她一眼,懒洋洋道:“我有两把剑,一把保护你,一把侍候你,不知你稀罕的是哪把”

沈羲看过来。

然后抓起手边枕头就丢过去:“一天到晚开黄腔,改天也让东宫的属臣们来看看他们的太子”

萧淮接住枕头,满不在乎地道:“现如今我说的话你可都听得懂了,还是有长进嘛。”

沈羲瞪他。

想一想,又清着嗓子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五郎,最近朝上有人在提议皇上册后纳妃,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想法”

第538章 恭喜殿下

“没有任何想法。”萧淮说到这里,声音又变回了懒散。

从前在燕王府他就不曾管过他继弦纳妾的事,难不成如今进了宫,他反倒要出手干预么

他就算娶了纳了那也是符合朝纲礼制的事,他没有任何立场出面反对。

但这事儿一提起来就还是那么地烦躁。

到底那个位置本该是他的母亲的呀

沈羲摸摸他的背,安抚他:“我也就是提一提,贺兰都已经挡回去了。”

萧淮嗯了一声,然后忽然又道:“你怎么会忽然提到这个”

沈羲咬了半天唇,说道:“有件事本来不想告诉你,因为没谱,怕你多心。可是我又不忍心瞒着你。

“前些日子皇上不是赏了我几盆菊花嘛,你可知道他怎么就突然赏花给我了”

萧淮疑惑:“你又拍他啥马屁了”

“没有”沈羲拖长音,然后道:“就是送了几盒香过去,然后皇上忽然问我讨我做的胭脂,我挑了几盒给他。”

“他问你要胭脂”萧淮也不觉把腰挺直起来了。“你问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觉得很奇怪。”沈羲百思不得其解,“他就是想拿来当赏赐给别人,那也不用胭脂呀”

“难不成他,心里有什么人了”萧淮疑惑。虽然很不想接受这个可能,但除去这个,也不知道该做何解释了。

“这个说不好。毕竟夫人都过世那么多年了,皇上就是心里有了人,那不也是正常么”

沈羲摊摊手。“但是不合情理的是,如果真有这么个人,那么我们为什么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

“而且,城中能入得皇上眼的人,实在也想不出来有谁呀”

她一直潜意识觉得皇帝眼光是极挑极挑的,是宁缺勿滥的那种。

若是京师还有这等出色的女子让他心动,怎么着也不该默默无闻不是

再者,他若是想拿胭脂去亲近佳人,大可以着宫廷里的匠师们的悉心制造,为什么偏要她的

萧淮摸着下巴想了半日,说道:“该不会是他一直暗地里金屋藏娇,就我们被瞒在鼓里”

沈羲愣住。

“搞不好他还连儿女都有了”想到这里萧淮眉眼都冷了,“你看他到如今都没曾给我母亲册封呢,让我相信这背后没有猫腻简直就是见鬼了

“十三年了,而且我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准,他们的儿女都好几岁了

“他们就背着我在外头享尽天伦之乐,然后就等着回头冷不丁地带进宫来给我们个惊吓呢”

“你先别激动,我不都说了,这

锦庭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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