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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借着春光,镂花窗内一株木槿猛长,已经将视线挡去了一半。

她扶窗踮脚,看到通往内院的雕花门却是敞开着的,门廊下长出几蓬青翠的蒿草。

而开启的门内也露出两尺宽一道缝,使人能见到里头的门窗皆打开着,这样的季节,为防发霉,各处大多都将门窗敞开透气。

但是这样一来,便也说明院子里还留有值钱物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至于锁进大库那除非是沈若浦成心占有,否则在二房门面都撑不起来的情况下,并且原主又没主动提出让他代管,他不会这么做。

其实再想想,就算他们还有余钱,后来这一年多的窘迫,也不至于不会回府来取。

到了囊中羞涩的地步,回来拿二房的私产,沈若浦难道能拦着不让她拿

就是如今锁在大库里的胡氏嫁妆,她要拿也是能拿的。只不过原主将好好的家当败落成那样,要想随意取回来,沈若浦必然已不会松口就是了。

雨水将她额发打湿,贴在额角痒痒地。

她顺手一掠,却发现手背上已碰不到雨了,再一抬头,便看到不知几时挡在她头顶的一把伞

她屏息半瞬,倏地转身。

面前男子安静沉凝,一身白衣,如同春雨里一座玉雕。

他的胳膊一半已被打湿,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怎么连伞也不打”林霈也仿佛才回神,扬唇笑着,抬手去帮她掠发,“回头可又着凉了。着了凉,可又要嚷嚷着不肯吃药了。”

他分明也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但是眼下这模样看上去,却像是极会照顾人的样子。

沈羲没有忘记那对小泥人,不愿与他有过多牵扯,于是避开他的手,略略垂着首。

上次他们走后,她自然也从丫鬟们嘴里旁敲侧击出他的来历。

京师新贵林家的大公子,文武双全的少年英才。与沈歆青梅竹马,但因为八字不合,所以并没有成为一对。

只是不明白身为长房客人的他,为何总与她这不相干的人不期而遇。

“还是那样的臭脾气。”他摇头,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神情瞧着轻佻,但实际又并无轻浮之意,反倒像是含着丝宠溺。

他说完将伞递过来:“既不肯让我打,你便自己拿着。只别淋着了就好。”

沈羲望着又伸到头顶来的伞,眉头愈发皱得紧了。

前次她尚且还能有心思与他周旋,今日在这地方遇上,她却是没有那份心情了。

也不知他是如何到得这里的,而且凭他与长房的关系,回头把这事跟他们透露的机率有多高

虽然严格说来这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她独自冒雨在这里偷窥旧宅,不是太诡异了吗

她下意识透过他肩膀看向后头。

他竟然发现了,带着些没好气,笑说道:“不用看了,没有人。”

沈羲瞥了眼他,对着墙角杂草清了下嗓子。

然后垂着头,从他身边绕过,直接上了台阶。

林霈忽然转身冲着她背影道:“我给你带茶叶来了。放在你院里。”

她又不稀罕他的茶叶,巴巴地送来做什么让沈歆知道,不过给她徒添麻烦而已。

她继续走她的路。

他无奈跟上来,与她并肩道:“过两日天晴了,我们去踏青吧”

踏青眼下她正一堆的事情,哪有心思踏青

她还是没有理会,抬步出了月洞门。

他停在后头说道:“马上清明节了,听说杏儿沟里桃花杏花都开得不错,也许你有兴趣去看看”

沈羲倏地停步。

杏儿沟

是了

眼下正将清明时节。

她父母双亡,按理清明节期是应该去扫墓的。

往年她就在杏儿沟自不用说,就算今年她回府了,可是不去扫墓,合适吗

就是旁人不说,沈若浦不说,她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沈崇信夫妇为了救赫连人而死,而她身为赫连人,借着他们女儿的身体,流着赫连族人的血,让他们夫妇所在意的人能够过得安康稳定,能够扬眉吐气,并且代替原主尽尽余下的孝道,不是极为应该的吗

何况,她清楚记得那日裴姨娘曾说过杏儿沟距离青石镇不远

青石镇

沈崇信救下的那位侍卫曾经就在青石镇上他们的宅子里藏着。

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关键还有那座宅子她如今疑惑的就是这些,那宅子里如今住的究竟是什么人二房那么大笔家产是怎么从原主手上败掉的

她始终得实地查查,既然距离近,能顺便去看看,倒是也不错。

第51章 权衡之后

她转身望着他。

“林公子去过杏儿沟”

“没有。”

他默了会儿,才从烟雨里走来,收了伞停在她跟前:“我只是觉得,与其在这里冒雨感怀,还不如索性去坟上上柱香,你说呢”

原来他以为她冒雨前来抿香院,是在思念沈崇信夫妇。

她收回目光,安下心来。

他能这么想当然最好了。

不过如果是去杏儿沟,她又何必与他同去

她说道:“你说的对。不过,我已经有了安排。”

“可是刚才珍珠说,你最近并没有回杏儿沟的打算。”

他没有丝毫犹豫就揭穿了她的谎言。

“就是没有,那也不关公子的事。”沈羲回道。

“可如果路上有危险呢”他又说道。

听到危险二字,沈羲倒是又抿紧了双唇。

她眼下最该防范的就是意外,如果就她们一帮妇孺前去,的确也难保发生什么事情。

这个林霈虽然还不十分了解,但最起码知根知底,而且他是会武功的,至少关键时刻能顶用。

再想想,倘若她要去青石镇,若是一个人去也多有不便。

摆脱了府里车夫,她要临时雇车十分麻烦,而若让车夫直接带过去,八成她的行踪又保不住。

非得是多几个人同去,方便私下行事的机会才会多起来。

“放心,我不会再问你小泥人下落的。”他忽而皱着鼻子笑起来,但眼里分明有一闪而过的落寞。

沈羲瞥着他,没做声。

隔半晌,才说道:“既是公子盛情,那光是你我同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把歆姐儿他们也叫上。”

沈歆就是再招人厌,也必须得把她带上。

就她对林霈的那股粘乎劲儿,以及对她沈羲的那股怨气,她时刻巴着他不放还来不及,又怎会去管沈羲

反正有她同去,既不会存在她与林霈单独同行让人误会的问题,她反倒还能寻到机会不动声色地行事。

林霈思索:“就是不知道歆姐儿爱不爱出门。”

“她若不去,那我与公子去又算什么”

沈羲道:“大周虽不拘男女大防,可此去既是扫墓又要踏青,则必要过夜,若无他人相伴,那就只好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了。”

林霈略顿,沉吟了会儿,转瞬又望着她笑起来:“果然女大十八变,你如今越发像个高贵衿持的小姐,这也使我越发好奇起你住了三年的杏儿沟,究竟是个如何样的风水宝地来了。”

说完他仰头看看天色,又道:“就按你说的,等到清明,咱们就去你等我消息。”

说完之后他便就放下手来,遁着庑廊弯处,提着伞消失在尽头。

沈羲原地站了站,回头又看了眼抿香院,然后才又离开。

林霈到达拂香院的时候,丁氏已经与黄氏聊得十分投契了。

“当日下晌我就把歆姐儿的八字给了杨家,昨儿他们拿了去合婚,说是极好的。

“沈家在京师这么多年,他们也不是不清楚。

“别的都好,就是你们二房原先那事,他们也有耳闻,昨儿拉着我问了半天,生怕还有什么牵扯。

“这种事我也不敢打包票,今儿便特地来问问你,若是无妨,那这亲事便就可以定下来了。若是还有瓜葛,那我也得照实与他们说。”

“哪里还能有什么牵扯呢”

黄氏听到这里,连忙道:“若是有牵扯,这些年咱们还能过得如此安生咱们老太爷还能在刑部呆得这么稳当断断是没有的你不信我,还能不信我们老太爷么”

她嘴上打着包票,暗地里却咬牙切齿,

二房就是窝祸害

“杨家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丁氏还未来得及答话,只见林霈已将伞交给小厮,掸着衣摆走进来。

“当年太后懿旨里可说得明明白白,只要沈二爷伉俪以命抵罪,不必伤及沈府旁人。

“这些年沈家有没有被牵连世人都看在眼里,杨家有这样的想法,莫非是疑心太后与皇上的决断”

黄氏原本气怒焦急,这会儿听得他这么说,当即也站起来:“正是这个理儿咱们倒还好说,杨家可断不兴这么编排宫里的。

“还是霈哥儿有见识,话一出口,这眼界明显就不同了”

丁氏听到儿子受夸,自然也高兴。

这里笑睨了眼林霈,便就沉吟道:“既是有这个话,那么我回头便去杨家回个讯儿便是。”

一直坐在帘栊那头玩棋子的沈歆对这门婚事虽然也有兴趣,但是因之未曾得见杨公子其人,也未曾亲自去到过杨府观察,因此即便盼着早日做贵人家的少奶奶,此刻也热衷不到哪里去。

这会儿见林霈进来,便立时将棋子放了,走上来望着他身上被淋湿的地方说道:“霈哥哥怎么落后这么远不是说只是就在丁伯母后头么不是带了伞,怎么还淋了雨”

林霈的微笑无懈可击:“我在前面遇到了羲妹妹,因为正好想找个地方踏青,听她说想去杏儿沟扫墓,又听说你们杏儿沟景色不错,所以便央她带着我同去。这不,就耽搁了会儿。”

先前分明是他提出的让沈羲去扫墓,如今倒成了沈羲早就计划好的了。

黄氏不知,闻言那嘴角也不由得撇了撇。那蠢丫头竟长进了,居然还懂得张罗扫墓的事了

听说他与沈羲说话,丁氏却神色微顿,说道:“真是胡闹了。羲姑娘去扫墓,你跟着去做什么”

林霈提着袍子坐下来,说道:“沈二叔原先对我也极好,羲妹妹是去扫墓,即便我跟着去拜拜他们又有何妨何况,我还想邀上歆姐儿一块同去呢。”

说着他扬唇望向沈歆:“方才也没来得及问你,也不知道你有无时间与棣兄弟一道陪我去赏赏花”

沈歆原是满脸不悦的,上回在梨香院他就够没把她放在眼里了,这次居然又要与沈羲去杏儿沟

如今二房处处不受人待见这是摆在眼前的,他倒也真不忌讳

这里正待帮着丁氏反对,哪知道他突然又提出邀约自己同往。

心里的怨气顿时就如清风袭过,无影无踪了

第52章 梅纹簪子

她可多年未曾与他同行外出了呢关键是她怎么可能甘心让他与沈羲独处

因此忙说道:“有,有时间我也正想出去走走的。我们杏儿沟的春色是很不错,很值得去看看。”

她都这么说了,丁氏还能说什么

她在林府的脸面可没有林霈的脸面大,他是林家的宗子,而她不过是个填房。他要做什么,她还能死死掐住的么

光是家里老太太一句话压下来,就够她扛半天的了。

平素在府里林霈在她身边的日子就不多,难得他与沈家投缘,每次她一过来他便也会跟着来走走。

能有这机会与他相处会儿,她自然更不会轻易拂逆他的心意。

惹他不痛快了,下回不陪她来了怎么办

这里笑笑,就算是回应了。

黄氏这里更是管不着林霈与谁往来了。只是想到沈歆正与杨家议婚,她却老粘着林霈,总归有些不合适。

但当着丁氏在,也不便说什么。

再说林霈方才说还邀上沈棣,既是四人同去,也不怕落上什么话柄了。

这里也就没管他们,姐们俩自行又唠起别的来。

沈羲一路上想着去杏儿沟的事回了房。

进门便看到摆在桌上的两罐六安瓜片,罐子是冰裂青瓷,打开盖一闻,新茶的清香便扑鼻而来。

罐子盖上还别了枝桃花,她拿起来看了眼,又放了回去。

正好珍珠跟着进了来,沈羲便吩咐道:“过两日去杏儿沟扫墓,除去祭拜之物,你再准备几套换洗衣裳,还有睡具最好也带上。”

她如今尚且不知杏儿沟那边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只知道整个小村子都是沈家的地盘,除去千余亩田地,余下的山土便是祖坟所在。

此外还有鱼塘菜地,简单说来就是沈家祖辈传下来的庄子,只不过绝不许分割售卖就是了。

自然村子里也有宅子,前三年原主就是带着二房这些人在那宅子里度过的。

虽说才离开半个月,可为免露马脚,她最好还是将准备弄充分些为好。

珍珠这才知道林霈送完茶叶自这里出去,与她还有这么一段下文。

这里整理着妆奁,忽然就问她道:“姑娘那枝雕了两朵重瓣梅花的银簪子,怎么不见了”

沈羲正换着衣裳,闻言便就停下来。

她说的银簪子,自然便是那日闯入小胡同后拿来胁迫过那奇怪的人的簪子。

当时落在地上没捡,哪还能找得回来

“我收起来了。”她说道。

说完抚着左手背,又在绣墩儿上坐下来。

说起来,那人

锦庭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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