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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及得如今她这样不显山不露水地达成目的

她这里一面惭愧难当地回屋,一面又愈发惊骇着沈羲的变化,一颗心浮浮沉沉,在胸膛里翻来覆去。

沈羲看她走了,这便也与青梅折回了来路。

到了纪氏房门下,才要掀帘,屋里却先走出个十三四岁的锦衣少年来。

只见他身量稍高,身段也有着身为官宦子弟的丰实,墨发下一张银盆脸,挺鼻丰唇,只可惜一双眼睛略微有些后吊,平白多了几分轻佻之气。

元贝见着忙后退半步行礼:“二爷。”

沈渠负手从沈羲脸上扫过又落到她脸上,两眼骨碌碌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儿,才又慢腾腾离开。

原来这就是纪氏的长子沈渠

沈羲睃了眼他背影,抬步进了屋。

这里一抬头,就见迎面一张湘绣富贵花开大屏风,屏风左右两厢他都设有桌几,但明显只是摆设。

左首一只半人高的青花大梅瓶,插着一大枝桃花,右首则是一对尺长的西洋珐琅狮虎,几上一只大座钟,也不是等闲货色,至少不会比她费尽力气要保住的瓷枕要便宜就是了。

随着青梅入到屏风后,便就剩下满眼的富丽堂皇。

沈羲见的世面也算多了,也没见过谁家里整的这么张扬。

除去被当成仓库摆放着数不清古董的博古架,贴着赤金贴片儿的各色家具,案上玉雕的白菜与兰花,整个儿看起来只剩富贵二字,却连半分她所熟悉的读书人家的清雅也无。

撩开东边帘栊下的珠帘,沈羲便望见炕上坐着的年轻妇人。

如这屋子一样,她浑身也收拾得极华丽,鹅蛋脸儿,丰嘴唇,与先前的沈渠颇有几分相似,只除了她脸上并没有那双微吊的眼尾。

沈羲心里有数,矮身一福:“三婶。”

纪氏只觉今日这副进退有度温文有礼的样子与她素日颇为不符,望了她半日,才扯开殷红双唇作了回应,指着炕下锦墩儿让她坐:“病都好了么”

“多谢婶母惦记,都好了。”沈羲回应着。

纪氏身子未动,随眼又溜到她身上。

看她依旧稳稳当当从容自如,捏着扇子穗儿的手指头便逐渐动得缓慢起来。

上次见她的时候她可不是这模样,那股浮躁劲儿看得她打心底里生厌,可如今这

这眉眼开阔眼神清亮,又落落大方,看着比自己教出来的沈嫣还要更有教养与气质的样子,虽然也谈不上让人多么喜欢,可终归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加之她相貌本就生的极好,这气质一变,竟生生有了脱胎换骨之感。

紫薇来上茶,她接茶轻啜半口,对着窗外静默起来。

八成是装出来的。

不过是不是装的,她总有办法让她现出原形。

她就这么沉默着,看她慌不慌

可她静默到手里茶都凉了,丫鬟们都有些紧张了,坐在绣墩儿上的沈羲却还是泰然坐在那里

仿佛在她印象里,她纪氏天生就是这么不爱说话,她早已司空见惯似的。

又或者,她根本就没当这里还有她这么个人

纪氏皱眉看她片刻,将碗盖啪嗒盖上茶碗,惊破这一屋子静谧:“昨儿夜里老太爷屋里那么大动静,也不见你出来,还道你犹病着。没想到却是歆姐儿上你屋里去了,这么说来,你们姐妹倒是又和好了”

第27章 太不甘心

“是大姐姐心宽,不计较我,反倒还来看我。我便是铁石心肠,也给捂暖了。”

沈羲对她的忽然出声也不觉意外,冲她笑了笑,也端起了茶。

茶具是吉星高照粉彩高盖碗,依旧延续着她富丽堂皇的风格。

不过茶却是今春的瓜片,虽然算不得什么顶级,却着实是她这几日吃到的最好的茶了。

纪氏斜眼着她,拿回扇子在手:“可我怎么听说昨儿下晌,歆姐儿还上老太爷屋里告你打她来着”

“三婶明察秋毫,自知告我的是大姐姐的丫鬟,并不是大姐姐。后来还是大伯母亲自过来解围,还着大姐姐送我回房的。”

说到这里沈羲把笑容敛了敛,叹了口气道:“不过说来说去,到底还是因我而起,这点我还是很惭愧的。”

纪氏见她字字句句都向着黄氏母女,心里冷笑,一面鄙弃着,一面却又有些烦躁。

黄氏现如今连二房都开始收买起来了么

她莫非是打定了主意不走了不,沈祟义不在京师,她是留不住多久的。

可是万一沈祟义又真被她奔走成功弄回来了呢

她拿到这中馈权才不过三年,这三年里还有个孙姨娘从旁瞅着跟着,这权力在手里还没捂热,难道就要交出去吗

她掐着扇穗儿,险些就把皮肉也给掐破。

“你先前跟青梅说,歆姐儿过几日要上哪儿去赴宴来着”

“刘夫人的寿宴。”沈羲道。

其实到如今为止她也没能确切弄清楚这刘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这不重要,既然黄氏母女这般锲而不舍,那么已然能证明她们想回京的心情迫在眉睫。

三房与长房虽然没听说闹出过什么风波,但他们矛盾摆在那里,只要沈祟义调回京师,中馈大权就得交还黄氏。

虽然世上把权力钱财视如粪土的也有大把,但就凭黄氏那副德性,倘若还当着家,他们三房也少不了在她手下受气。

何况掌着中馈,总有点油水可捞。

纪氏放着好好主母不做,怎么可能会盼着黄氏回来接管家务

所以她提到沈歆去赴刘家寿宴是有用意的。

不抬出刘夫人这尊佛,她今日就是拉一车点心来,纪氏不想见她,她也还是进不了这道门。

而纪氏着青梅来追她回来,使她心下也就更加笃定。

纪氏虽然早就猜到了答案,可听到她这么斩钉截铁地回答,一颗心还是往下沉了沉。

黄氏母女算计沈羲的瓷枕时,自然是防着外人的。

拂香院的人不会往外说,梨香院的人往外说了也没人会信,也无处可说。

所以三房里就是听到了沈歆去沈羲房里闹腾的风声,也猜不到竟是沈歆屡次在算计二房瓷枕。

但黄氏留京用意却不难猜。

沈羲这么说,她便信了十成十。

“歆姐儿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在二房面前,是用不着拐弯抹角的,反正他们姐弟一个傻一个幼,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沈羲却恰在这时哟地一声站起来,仿似压根没听到她问话似的,望着案上漏刻说道:“都这早晚了

“回府这么久,也没来及拾掇拾掇院子,我该回去忙乎去了。三婶事忙,我改日再来给三婶请安。”

说着她便要往外走去。

纪氏哪肯就此打住忙唤住她道:“你急什么,吃了茶再走也不迟。”

沈羲为难地:“三婶也知道,我屋里人少,不去看着她们做,实在怕不成。”

纪氏气闷。

先前珍珠来求她拨人的事她自然知道,眼下这节骨眼儿上她偏跟她闹一出,若不是对她以往的印象太深刻,真让人怀疑她是故意的

她缓缓呼了口气,说道:“紫薇去传个话给史瑞家的,让她挑几个体壮勤快的婆子去梨香院。”

紫薇看了眼沈羲,应声离去。

沈羲笑着道:“三婶可帮了我大忙了。”

又道:“不知三婶还有什么吩咐”

纪氏只觉她这笑容格外刺眼,却不能不忍耐住,重复道:“歆姐儿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说的可多了。”沈羲端茶又吃了口,说道:“说她送来的诗集是顶好的,还说让梁哥儿好生读书,又说等不日大伯回京,便请他专门指点梁哥儿的学习。

“此外还有许多,我倒是记不得那么清楚了。”

纪氏只觉后槽牙被虫啮咬似的发痒。

她支着额头闭了闭眼,吐起气来。

沈歆都已经盘算得这么详细了都计划到沈祟义回京之后的事了

她固然对沈羲的话抱有疑虑,沈歆那丫头她虽然得见的日子不如沈羲这么长久,可是也看得出来那不是个好相与的。

外人都说大姑娘知书识礼温和谦让,可黄氏什么性子她不清楚吗

有那样的母亲,沈歆又能谦逊到哪里去

尤其沈歆又与沈羲才发生过矛盾不久。

她会与沈羲这么亲近,并且说这么多也就更不合情理了。

可仔细想起来,抛去沈歆何以会亲近沈羲这层不提,沈羲所说的这些却未必不是事实。

黄氏不就是在为沈祟义奔走吗她们既是奔这个去的,那这些话又有什么不对

如果把刘阁老这边攻下,沈祟义确是很容易就能调回京的不是么

凭沈羲的脑子与二房如今的状况,她们是不可能会知道,或者说关心长房有什么打算的。

那么沈羲这番话说谎的可能性便不大,如果沈歆不主动与她说起,她是不会生出这些话来的。

何况印象中沈羲傻是傻,却被沈祟义夫妇严格教育,无中生有搬弄是非这样的事,还是不曾有过。

她拿指节骨顶着额骨,摩挲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望着沈羲笑了一笑:“你们和好了便好。我没事了,你去吧。”

“劳三婶惦记了。”

沈羲起身行礼,仍由青梅引着出了门去。

纪氏等她出了门口脸色便立时冷下:“去打听看看,昨儿夜里歆姐儿究竟有没有去过梨香院”

沈羲回到梨香院,婆子们已经在珍珠的指挥下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了。

事实上纪氏理家还是有她的一套,发话下去后送来的婆子个个膀壮腰圆,不输寻常壮汉。

不过小会儿的工夫,门厅里原先堆着的杂物便眼见着空了。

第28章 相依为命

东西厢房里也同时开动。

自打回到府来,院里人还从没见梨香院有过这么热闹。

元贝捂口站在门下不敢置信,箭步跑到珍珠面前询问事由。

她虽然跟着沈羲去的撷香院,但沈羲跟纪氏说的什么她在门外完全不晓得。

沈羲招来珍珠交代了几句便就回房去。

拐角处看见小猫儿似的蹲在角门下打量外头的沈梁,也把他叫进房来,走到桌旁打开那撂着的三只点心盒子让他吃。

沈梁先是不敢,两手攀着桌沿睁大眼望着她。

“吃吧,不说你。”

她掰了块桃酥到他嘴边。

他犹豫了好久才伸手接了,小小地咬了点碎屑在齿间抿着,之后才敢咬一点大的,吃起来。

沈羲顺手拿了张小杌子让他坐下,摇着扇子望着他。

明明不久前才说过让他别再吃零嘴儿,可眼下这样的东西也不是常买,不过是个孩子,哪忍心拘着。

“姐姐也吃。”

沈梁掰下一块,踮脚塞到她嘴里,胖成小包子的手上尚有润肤的乳脂香。

春日的阳光把门廊照暖了,姐弟俩相对着的样子在逆光下成了剪影,门外的喧闹与他们仿似无关。

“你最喜欢吃什么桃酥核桃糕还是云卷儿等咱们有了钱,以后常买。”

“我最喜吃姐姐带我去城隍庙买的糖葫芦,去年我们去逛庙会,我走累了,姐姐买了糖葫芦给我吃,我就不累了。”

小男孩仰起肉乎乎的圆脸蛋,眼神晶亮地望着她,嘴边还有满脸的糕饼屑。

沈羲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唇角不觉地弯起来。

婆子们得了纪氏的指示,落力干了一下晌,到太阳落山时里里外外所有房间便全腾了出来。

清出的杂物全被运走,只剩下各处需做清扫和摆设,这些却已不在话下。

珍珠元贝与刘嬷嬷接着忙乎了几日,便就四下妥贴。

院子小是小了点儿,但修修补补再好好打扫完,倒也略看得入眼了。

沈羲挑了个日子让裴姨娘母子住进东厢。

又让原本住在前院里大通铺上的刘嬷嬷搬来珍珠她们隔壁,交代她负责看院儿与院里清扫的差事。

刘嬷嬷原先只恐怕沈羲会把她当外人,如今这一来,一颗心竟已在胸膛里呆得定定当当,浑身上下都是劲儿。

不止对沈羲死心踏地,除去自己的差事,但凡有空,还抢着帮珍珠她们做这做那。

裴姨娘让沈梁住了靠近沈羲的房间,自己退去东边耳房住下,沈羲也没有说什么。

沈梁是二房的子嗣,来日可得把振兴二房的担子扛起来。

她占据了原主身体,自也该对她负责。

裴姨娘虽然实诚本份,但终归见识有限,除去衣食住行上能照顾好他,教育上还能有什么优势

从前的事便不提了,如今她沈羲既来了,自然该好生将他教导。

裴姨娘必然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做了这样的安排。

自此每日早间沈梁按时到正房认字习字,风雨无阻。

五岁大的孩子未必有多大的耐性,说道理也未必全能明白。

好在沈羲也不是那等急躁之人,知道他喜欢乱画,便寻了些简单易学的图画给他作引,顺道灌输些道理进去,倒是也逐渐认真上心起来。

当然这已是后话。

只说梨香院经她这一摆弄,虽统共也不过六个人,但却和乐融融,眼见着就热闹起来了。

看来看去还剩下庭院里未种花草,这里写了花木名称给珍珠,再给了银子,着她与元贝前去办理。

花木不挑名贵的,倒也花不了多少钱,沈羲前世死时已在待嫁,肖氏早将一手持家的本事悉数传了给她。

所以钱花在哪里,怎么花

锦庭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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