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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树下迎了旺儿。

丫鬟们收到她眼色,俱都退开到三丈以外。

旺儿道:“小的连走了十几日,全都打听到了。

“别的几家都挺正常,只有吴家与纪家这两年情况好些。

“吴家是因为他们二爷早些年高中进士,又考中庶吉士,前年被派去外省当了知州,前途很是光明,连带着家里的绸缎铺子生意也上来了,竟有人登门求着送生意。

“再加上他们大姑奶奶前年嫁的夫家也相当殷实,因此这两年却是日渐地红火起来。

“只有纪家比较特殊。

“纪家老太爷在礼部任职,纪老爷也只考了个举子,运气却没有老太爷那么好,一直没有入仕。

“近些年倒是打理起家里生意来。

“四五年前他去苏杭做茶叶买卖,去年才回来,据说赚了好大一笔银子,一回来便就在城南换了座三进大宅子,目前正预备搬家。”

“茶叶买卖”

沈羲立时凝眉

这么巧,这纪鹏也是跑的茶叶买卖

“没错”旺儿道,“因为姑娘交代要打听得细,小的便守着纪家周围打听了好多人,最后才在一家茶馆里听食客提到这么一嘴儿。”

沈羲盯着前方树干,全副心神已集中在这几个字上头

吴家虽然也赶在这时候起来了,可毕竟他们子弟仕途摆在那里,姑奶奶又嫁得殷实,如此就算比从前红火也都在情理之中

可这纪家

纪鹏在南边也是做的茶叶买卖,那个姓魏的也是跑单帮的茶叶商纪鹏去了南边几年回来摇身一变成了富翁,回京就置了新宅子

这买卖这么好做,他怎么就这么收手了

既然这钱好赚,他不是应该多赚几年再回来么

她猜得没错,这纪家果然有鬼

她咬咬牙,又想起纪锦之那块玉来。

既买了宅子,还给闺女块那么贵重的玉招摇过市,这若没鬼除非是她活见鬼了

“别的几家全都没有问题么”出于谨慎,她又问了句。

“都是老样子,没见多好也没见多坏。”旺儿道。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黄家去年因他们老太爷过世,情况似乎还不大如从前了,听说近来灯油米粮什么的采办的都不如从前多了。”

沈羲沉下心气,静默起来。

其实不光是纪家有问题,照她看,这纪氏也极有问题

记得那次在穿堂里遇见黄氏纪氏去刘家赴宴,黄氏当时就透露过这么一句,说是三房之前几年穷得很,到这几年才红火起来。

那这钱哪来的

虽然说三房对外的口径都是说铺子里的生意随着改朝换代的缘故,也慢慢旺起来了。

若没有二房财产被吞这事她应该还会信。

关键是现在二房家产明显被坑,而且纪家又有最大嫌疑,那么纪氏的突然阔绰会没有可疑之处

再者,纪氏掌着沈家中馈,她熟知沈府一切情形,她随时都可以帮着纪家掩护

而沈若浦一旦对什么事有了疑心,她也可以最为便利地引开他注意力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原来纪氏可恶的地方不光在于对中馈权力的贪恋,她竟然还胆大包天到伙同纪家来谋夺二房的财产

现在已经确定了目标,就该是寻求证据的时候了。

她凝神想了下,说道:“我知道了。你再等等我,送我去趟琼花台。”

说完她即转了身,回房梳妆换衣,片刻时间带着珍珠转出来,让旺儿赶了马车便往琼花台去。

刘凌那里答应她去查纪锦之那块玉的确切来历,她相信对于终日与这些女眷以及首饰打交道的人来说,这些不是问题。

而他答应她的最多五天就能消息也只差一天了,理应也该有眉目了。

第109章 龙潭虎穴

琼花台日日生意兴隆,但这两日刘凌却有些犯愁。

萧淮把追查纪家那玉的差事揽了去,他跟沈羲的约定自然就不成立了。好不容易找到个鉴玉的高手,却被自家东家截了胡,能不郁闷么

关键是,回头人家找上门来,他还不知道怎么跟人家开这个口

下晌正坐着吃茶,伙计就进来道:“掌柜的,沈姑娘来了。”

他咬了下后槽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门帘下先挤出张笑脸,硬着头皮到了门外,深深拱了手道:“沈姑娘多日不见,您还好哇”

沈羲盯着他脸上上下下看了几遍,说道:“刘掌柜,您没事儿吧”

这当口跟她打马虎眼儿

刘凌笑得尴尬,知道面前这不是个善茬,这关怕是逃不过去了,便就苦着脸叹了口气,引着她进了那日的雅室,说道:“姑娘的来意在下不是不知,只不过唉,是我刘凌对不住您,姑娘怎么骂我都成”

反正他豁出去了。

沈羲纳了闷:“就是对不住我,总也得说个理由不是”

刘凌便就道:“是这么样的,本来我是差了人去纪家,没想到,出来的时候连人带消息让人给截走了

“那人还撂下了话,说是这件事我不能再插手,如果姑娘要找,如今只能去找他了。”

沈羲咬牙:“此人是谁”

刘凌小声道:“燕王世子。”

“谁”她猛地抬了头。

刘凌前倾了身子,一字一顿地压低了声音:“燕,王,世,子,萧淮”

沈羲如被一棒子打懵

她还以为是她走漏了消息,让纪氏知道了,提前做了手脚,竟然是萧淮

萧淮截纪家的消息做什么

“你确定”她问道。

“再也假不了。”刘凌道,“换成是别人,在下或还可理论一番,可是这位,恕我实在无能为力。”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萧淮为何横插一杠子,但是不管怎么说,人家发了话,他是连个屁都不敢放的。

沈羲也知道能开上这么大间玉器楼的定然是个有身份的人,若是萧淮,凭他打马往刑台上那一纵,这天下间还有几个人敢惹他

刘凌这话她责怪不起来。

但是她要的消息却落在萧淮手上,这又如何是好

难道她要去找他吗

可是这个人握着她的把柄,再在他面前出没,那岂不好比垂着条鱼在猫儿跟前走动

谁知道他哪个时候心情不好就把她捉起来杀了,更别说她曾经还差点杀他灭口那人看起来,可不太像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她抬头望着刘凌。

万一他是哄他的呢

也许根本就不是萧淮截的,又或者他被纪家收买了,所以故意引她去招惹他呢

不排除这种可能。

刘凌很无语,他堂堂王府世子的下属,骗她能当官

但这是苏言吩咐下来的,他不能不听。

想了想,他便从袖子里掏出一物来递给她:“世子留下话了,如果有人要寻他要纪家这玉的消息,便凭这个去鹿儿胡同寻他。”

他说到鹿儿胡同,沈羲已信了几分。

再看看他递来的这物件,竟是几片叶子,闻了闻,很熟悉,再想想,竟辩出来是当日他给她上在手上的药的味道

这就没假了。

但是,这么看来,萧淮岂非是知道查纪家那块玉的人是她

这么说,岂非也有可能他是故意截了刘凌的胡

他想干什么上次才明明交代过她不要再去见他的。

是了既是说过她不能去见他,那她眼下究竟是能去见还是不能去见

她睨了眼刘凌。

现在这时候,就算再让刘凌去跑一趟,也是不可能了,他是不会冒着得罪萧淮的风险去帮他办事的。

如今查纪家查到了节骨眼上,不把打听出的消息拿到手,她又凭什么拿住纪家

这么说来,她就必须得去。

可去到那里,谁知道又有什么在等着她呢

她反来复去地琢磨,直到看到手背上残留着的浅痕,才咬咬牙打定了主意:“去鹿儿胡同。”

事情到了跟前,也容不得她前瞻后顾了,为了拿到纪家证据,她就是龙潭虎穴也得闯闯不是

萧淮虽然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但是起码他也曾帮过她,至少叫她去不会只是为了杀她吧

这里辞别了刘凌,重新上了马车,一路便沿着那小胡同方向而去。

到了那日的胡同口,她与珍珠道:“你们俩在这里等我。”

珍珠不放心,但沈羲又岂能依她

当日她就是在这里头发现自己血统的,珍珠跟去,万一听出端倪来怎么办

沈羲嘱了他们安心等待,便就拿着那几片药草进了胡同。

如同当时一样,这胡同安静得如同与外头是两个世界。

只不过眼下已值初夏,草木都已很繁盛,斜阳照到了尽头的院墙下,秋千上也没有坐人,而只是空荡荡一处门庭罢了。

既来之则安之。

她深呼了口气,抬手叩了门。

沈羲前脚跨下马车的时候,一身戎装的萧淮在大队侍卫的簇拥下正大步跨进宅子。

“大同早上发到的密报,苏培芳等人不服银两安抚,想要赶在端午之前秘密进京。去准备准备,戌时三刻在北城门外与贺兰淳会合,出发去大同”

他丢了佩剑在榻上,伸手来松盔甲:“来不及用晚膳了,去把大同这个月所有报上的折子全部取过来给我看看。”

苏言吩咐下去,然后上前帮忙。

恰在这里有缁衣侍官碎步走上前来:“禀世子,门外沈姑娘求见。”

萧淮松扣的手顿下,迷惑地看向苏言。

苏言咳嗽了下,说道:“那日在琼花台,少主截下了刘凌答应沈姑娘的事。”

萧淮眼略沉,终于想了起来。

那日也不过是心血来潮,才闲得临时起了意。

他说道:“给她,打发她回去。”

不过当看到窗外斜阳,他眉头微凝,又说道:“开门。”

时间还早。

一个明知道他要刁难她,却还够胆来到这里的赫连丫头,他不妨见见。

第110章 找我干嘛

沈羲才进门廊,便闻到股涮羊肉的味道。

眼下天色不早不晚,这当口弄吃的不免有些奇怪。

随着前来应门的紫衣侍卫进了二道门,才发现原来这竟是个占地一点不小的宽阔庭院,里里外外重重叠叠,也不知道有多深。

而若只从外看过来,只能让人觉得这不过是个不起眼的院落而已。

侍卫跨过东面月洞门,她拨开探进廊来的花枝,跟了上去。

迈过假山石之间的甬道,眼前忽然又开阔起来,面前是座小花园,小花园的甬道一直通往连接着主院的抱厦。

上石阶进庑廊,到了抱厦门口,便见大开的长窗里,帘幔轻舞处,头戴着紫金龙冠,身穿着银鳞明光盔甲的人席地坐在上首。

面前长案上一头摆着只烧炭的鼎炉,鼎内红油汤水正咕嘟嘟地冒泡,一头则摆着一堆繁杂的公文。

即便是面前热汤氤氲,香气四溢,这位世子殿下也如同尝不出美味,而是一面慢吞吞的涮着肉,一面凝着双眉,埋首在公文里。

穿着战甲吃着涮肉,同时还杀气腾腾看着公文。

沈羲不由暗忖,这诬了参将陈修,视七条人命如草芥的燕王世子,眼下莫非在涮人肉

不怪她背地里损他,实在是以他燕王世子的身份来拿捏她这么个小喽罗,有些小人行径。

她没料到是这种情况,带她进来的侍卫送她到了帘栊下便退出去了,眼下屋里只有他和她。

而且在他全神贯注看着公文的情况下,气氛十分肃穆,这当口她不便打扰,便就且立在帘下,眼观鼻鼻观心地等待着。

纵然有香气飘入鼻腔,但只要想象着他吃的是人肉或耗子肉,便一点都不会失仪。

这也是肖氏教她的。

有时候她也觉得肖氏其实并不算世人所标榜的名门淑女,因为除去面上的端庄淑婉之外,私底下她也时有离经叛道的想法,甚至在有些事上也很让人哭笑不得。

张解那会儿就总半嗔半恼地说她让母亲给带坏了。

但是眼下她心里虽然克制着不失仪,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萧淮翻看着大同屯营里包括参将苏培芳在内的几名军将的履历,眉头已深深皱成了结。

从头至尾他看了两遍,啪地将之丢到一边,然后又翻开另一本军报。

军报上列的是苏培芳等人近日在营中各种狂言,除去在营里说他萧淮公报私仇,还大肆宣扬他们与陈修对燕王府忠心耿耿,结果却落得恩将仇报的下场。

他冷笑了声,低头吃了口肉,这一挪眼的工夫,他余光就瞄见了帘栊下立得如座雕像似的人。

是了,他倒忘了。

他抬起头来,一面咀嚼着食物一面再看过去。

这会儿倒是稳重了,看不出半点张狂来。

不是说他斑指又污又臭吗

他通宵都没合眼,衣服也没换,这里还正煮着膻味四溢的涮羊肉,怎么不捂着鼻子说他臭

他瞥她一眼,拿了杯茶漱口,又埋头往下看。

沈羲在他冷笑的当口,已经把前世里各种记忆深刻的往事回忆了一遍。须得这样,她才能忍住不分神,不打扰到上首案后大块朵颐的那位。

从小生长在规矩森严的高门世家,她自有一套生存的法则。

不见得每个世家出来的小姐都必须是个行动的女训模子,她面上有多端庄,私底下就有多张扬

锦庭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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