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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这种东西并不曾广泛运用于朝堂,一来训练准确度困难,二来不如驿道快马保险,但却常被江湖上人所用。

毕太傅身居高位,又深居简出,按理更应该与这类物事绝缘,若毕府真有这种通讯手段,那足能说明毕尚云这些年呆在府里,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慵懒了。

“还没有捉到实证,须得先查查看再说。”萧淮道。然后又捉紧她的手,柔声道:“怕吗”

仿佛刚才的怒气与责备都是旁人看错了似的。

她心微动,点点头。

说不怕是假的,只是在外人面前她把自己当铁人,在他面前,什么伪装都不需要。

萧淮单手搂紧她,伸手在她背上轻拍拍,然后掏出把短匕给她:“苏言他们都在周围,不会让你有危险的,但是需要拿着防身。”

这匕首只有两寸余长,十分轻巧,她收入袖中,冲他点了点头。

“你虽然对他没有印象,却不见得他就没有了嫌疑。呆会儿若有机会接近,你务必仔细看看他。”

萧淮改为牵住她手腕,又道:“本来不想你涉险,既然都这样了,印证一下也好。眼下水榭人多,进不去,我们先去探探他书房。”

说完他便牵着她跃入了花丛,几个轻纵,便就绕开水榭潜入了园门。

沿途偶有细小的动作传来,但是很快又压了下去。

想来是苏言他们在暗中断后。

沈羲暗地里也寻思,毕府防卫虽然森严,但是既然萧淮他们能够大批潜入,而且还未曾惊动什么人,看起来局面也不如想象中严峻。

但跨过正院与后花园相连的园门后,她立时就察觉自己想错了

正院里灯火通明,几乎每根廊柱下皆有个挎刀护卫守着。

更让人意外的是,每个途经过的丫鬟也皆都走路带风,行动轻巧敏捷,令她这不懂武功的人都能看出来她们绝非寻常宅院里的丫鬟

先前沈羲是没打算进正院的,但看这架势,围绕在毕尚云身边的那些丫鬟必然也不是寻常人了。

可是太傅府上的丫鬟都这么厉害,从前怎么没有丁点儿风声透出来呢

她手下一紧,也正凝眉沉吟的萧淮回过头来:“怎么了”

她压声道:“那日在码头上刺杀贺兰他们的杀手里,就有女的。”

那个奏琵琶的歌姬

第434章 想多了吗

萧淮回握了她一下,说道:“我知道。”

既然杀手里有女的,那说明很不可能就不止歌姬一个。

可是大周衙门里也有女捕快,凌云阁里也有女人,太傅府里如果有几个女护卫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先看看再说。”

他挟着她又遁原路退出园门。

从来没有听说过谁夜闯太傅府当然或许也有,但是看这架势,估摸着就是闯过也死了。

这当口已不适合冒险。

沈羲也没多问,随着他退回园子,而后挑了僻静的地方走。

才刚藏身好,他们方才呆过的园门处就走过来两个丫鬟,若再仔细瞧瞧,倒正好是先前他们看到的那一拨。

丫鬟迈着阔步,这一看举止之间越发不见应有的卑微之态,走到回廊拐角处,迎面又来了个丫鬟,二人便就在林荫下碰头说起话来。

萧淮带着她藏在茶花树后,只听到说了些家常,而后便就走了一个,剩下一个正要往前院去。

草丛里传来声蟋蟀叫,而后便就有人唤道:“月姐姐”

那丫鬟回头:“谁叫我”

这边岔道上匆匆走过来一个人,还没有等她看清楚,这人手一扬,随即便抽出条长鞭卷在她脖颈上

沈羲心口猛地一提,去看那下手的人,隐约似是吴腾

而她还未及反应,那丫鬟随即已镇定的握住鞭子往前一甩果然是个练家子

但她并没有挣扎几下,随后便就又有道身影从天而降,只见眼前一晃,一柄寒刃就已抵住她脖子

丫鬟大惊失色,张嘴欲要大叫,来人将刀尖往下压了压,她便立时噤声,整个人老实起来

“是苏言。”萧淮道。

沈羲点点头,至此方将提着的心放下。

萧淮侧耳听听四面,然后揽着她悄无声息地到苏言身侧。

然后一使眼色,苏言点点头,又飞快挟着丫鬟到了爬满青藤的一树矮墙下,旁边有座拿头板挡住的枯井,应是素日人亦罕至之处。

“你们是什么人”丫鬟目光在他们脸上穿梭。

“太傅是赫连人还是拓跋人”

这是萧淮问的。对于她的问话他仿似完全没听到。

她咽了口唾沫,目光紧盯着他露出来的双眼:“拓跋人。又或者是赫连人血统不纯,无法辩识。”

她也将声音压得很低,注意力有大半在苏言握着刀柄的那只手上。

萧淮顿一下,又道:“太傅得的什么病”

“风,风湿,一到天雨就手脚疼”

“码头上出事那天夜里太傅在做什么”

“什么也没做,按时就歇息了”

“按时歇息了”萧淮忽然冷笑起来,“我都没说是哪天夜里,也没说出的什么事,你怎么知道他什么也没有做”

丫鬟发了个抖,脸色又白了点:“因为,因为太傅,天天都按时歇息,不管哪天皆是如此”

萧淮又勾了勾唇角,问道:“太傅近来有没有提过大秦什么事”

“没有”丫鬟发出胆寒似的声音:“奴婢只是,只是二等丫鬟,近不得太傅的身,而且外面的事情,他都是交给严管事在办”

“严管事”

“是跟随太傅多年的亲随大名叫严忠”

沈羲听到跟随多年几个字,目光微闪,想起先前跟在毕尚云身边的那个管家来。

萧淮不知从哪里又摸出把匕着,贴着她的耳朵轻划:“那少爷呢”

听到这里,丫鬟蓦地抬头:“什么少爷府里没有少爷”

那匕首顿住,萧淮目光瞬间冷下来,接而刀尖下压,直接戳进她皮肉里:“敢撒谎,就杀了你”

“奴婢没撒谎我不知道什么少爷太傅从来没有过孩子”

沈羲寒眼望着她,她目光里除去惊恐并无别的情绪。

这意思是真的没有

既然没有,那先前毕尚云口里的少爷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这不可能

刀下的丫鬟还在抖,但忽然间金光一闪,她头上插着的一只金钗忽然映入她眼帘

一个二等丫鬟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贵重的首饰

想到这里她脚步一动,哪知道这时丫鬟趁着萧淮思索的当口中,双肘猛地一抬,击上苏言下颌

刀子与身体有了一指宽的间隙,她立时扯开嗓子叫起来:“来人”

随着一声闷哼,萧淮目光陡寒,手里匕首已不由分说扎进了她后背

沈羲猛咽了口口水,听着渐进的急速的脚步声,紧紧攥住了萧淮袖子

身子刚刚腾起停稳到树上,底下就已经涌过来许多人,透过扶疏花影看过去,当先站着的正是太傅毕尚云。

沈羲将两颗霹雳弹攥得死紧,接而又自怀里将先前蒙面的面巾迅速扎好在脸上。

面前是一排十几个持刀护卫,而护卫后头毕尚云负手立着,望着地下一动不动的丫鬟未语。

接着他才蹲下去,捋起袖子,慢吞吞地来查看丫鬟背上的伤口。

“太傅当心”

那伴随在侧管事连忙来阻拦,“仔细脏了手”

毕太傅却未理会,不紧不慢地看完,才又侧手在家丁奉来的水盆里将手洗了,叹道:“好好葬了。”

太傅大人所在之处总有着最亮的灯光,他这挽袖洗手的当口,沈羲却望着他左手手腕内侧一道颜色深黯的疤痕凝了眉

他的左前臂上,一处深深凹下去的六角形伤疤在他白皙皮肤上格外引人注目。

六角形伤疤

“怎么了”萧淮在她耳边道。

刚才那般凶险,他此刻倒是仍然语气沉静。

她摇摇头,说道:“回去吧。”

此处可不是说话之地,死了个人,今儿夜里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禀太傅乾清宫里李公公奉旨求见”

恰在这时,园门处忽然响起的声音忽然划破了这一园的凝重。

毕尚云凝视夜空的目光顿了顿,然后下意识地往园门口撇了撇脸。

第435章 他的眼泪

萧淮就选在此时,挟起沈羲飘然远去

前后不过一呼一吸的功夫,等到护卫们持刀追踪之时,整个夜色下已经没有了丁点踪迹

毕太傅立在原处,寒眼望着他们消逝的方向负手立了片刻,才又转身出了园门。

李秋正带着几个小黄门在花厅坐着,见到他时立时起身作了个揖:“打扰太傅安歇。”

“有什么事情”他问道。

李秋略默,说道:“皇上想取回昔年先帝寄放于太傅手上的那铜匣一览。”

毕太傅望着他,抿唇未语。

萧淮这里直接带着沈羲回了鹿儿胡同别院。

沈羲除下夜行衣,把身上的丫鬟服也换下,然后望着门外道:“戚九呢”

“我在这里。”戚九快步走进来。

她说道:“赶紧去打听珍珠那边如何去接应接应”

戚九这里出了门,她却又立在帘栊下出起神来。

萧淮在廊下安排好了余事,走进来便见到她怔立在屋里苦苦思索的样子。

“还在想什么”他递了杯温好的茶给她。

她摇摇头,转向他道:“你这里若无事了,便先送我回去如何我还有些事情要办。明儿我再来找你说今晚上的事。”

萧淮见她面色郑重,也不再留,这里让人套了马车,便就将她送回了沈家。

下车时他攥一把她的手:“下次别这么冒险了。”

她垂首,低声道:“对不起。”

他将她拉回身前,抱了抱,然后伸手抚了抚她的脸,放她进门了。

才刚跨进角门,门下就冲过来一道人影,快步到达她面前:“姑娘,珍珠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抬头看看天色,当下也加快脚步往屋里走去。

院子里珍珠正立在树下与丫鬟们说着什么,面上还有些惊魂未定,见到沈羲来方才吐出一长口气,急冲过来唤了声“姑娘”

裴姨娘她们都迎出院来,沈羲跟她们比出个噤声的手势,所有人便全皆入到花厅。

“珍珠怎么回事你遇到危险了”沈羲进门之后即问道。

她是不可能故意把珍珠往险路上送的,但是她自己才刚刚自惊险中出来,未免也没有之前那么笃定了。

“奴婢还好。”珍珠连忙道,“奴婢照姑娘交代的,拿着沈家的牌子出了城门,一路行走得极慢。

“可是一直到达驿道与村道的交岔口,也没有看到有什么人出现,付侍卫暗中让我再行前了一段,也还是没有人出来,后来我们就回来了。”

说话的当口沈羲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得仔细,确实没有乱上丝毫。

可是又怎么会呢

她分明是透露了消息出去的

静坐片刻,她忽然道:“把柳梦兰给我请过来。”

众人犹沉浸在她这一夜让人莫名的行事里,猛地听她提到柳梦兰,裴姨娘还以为她受了伤。

连忙道:“早说了这种事你姑娘家少去沾惹,你偏不听,伤到哪儿了”

沈羲摆摆手,示意无恙,她这才又叹着气,去了给她准备夜宵。

这里便没人再多嘴,立时遣了人前去前院请人。

柳梦兰进来的时候沈羲端坐在上首,一张脸沉凝如水,他没来由地也打了个哆嗦,到了她跟前。

她再一挥手,屋里人便全退了个干净。

面前的太医依旧保持着一丝不苟的作派,只不过如今换上了体面的蓝衫,束发的发簪也换成了银簪。

沈羲握着扇子望他,却没有吭声。

柳梦兰在她这样的注视下颇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道;“姑娘这么晚叫小的过来,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羲目光微转了一下,却仍是没有说话。

柳梦兰逐渐有了汗意,往日在她面前他甚至胆大到直接以你我相称,可是眼下,他竟然被她这样望得有些心虚。

“姑”

“我就是近来有些多梦,只怕今夜里又要恶梦连绵,所以请你帮我开个方子,服了好睡下。”

沈羲摇着扇说道,语气跟平常没有什么分别。

柳梦兰略松了口气,执起衣袖便就上前来给她把脉。

把脉的过程里她也沉默得紧,以至于他乍一开口都显得有些突兀。

“是有些心虑过重,却无大碍,吃两剂药就成了。”他开完方子说道。

沈羲点点头,说道:“回去歇着吧。”

他把余下那半口气松下来,甚至是作了个揖才跨出院门去。

沈羲一使眼色,旺儿便跟着出了门。

柳梦兰住在前院,有一间自己独立的卧房。

进房之后他背抵在门板上吐了口长气,才慢吞吞回到桌前坐下来。

桌上摆着只他自南城时带回来的小泥塑,是个男娃儿,胖乎乎地憨态可掬。

他拿在手里细看了半晌,忽而间捂着脸,呜呜地流起老泪来。

萧淮看着沈羲进了门,然后便吩咐马车往王府方向而去。

贺兰谆在殿里看书,手里书页却看了一柱香之久还未曾翻过去。

锦庭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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